宋健：我自己感觉尽力了

清华汽车工程开发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宋健

　　离开了核心技术，我国就无法实现由汽车大国向汽车强国的转变。这句常常挂在企业老总、政府官员口中的话，几乎可以当选汽车界"最正确的废话"之首。然而，说是一码事，做则是另一码事。在获取核心技术的道路上，很多企业通过购买、收购实现所谓的"跨越式发展"，但在清华汽车工程开发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宋健看来，技术是无法跨越的："人家试了十条路，最后一条走通了，那九条路我们就不一定走了，从这一点上说，跨越是正确的。但如果你连这一条路都不去钻研，怎么可能成功？"

　　钻研，往往需要"耐得住寂寞"，还要承受失败的风险。在这个追求结果的浮躁年代，这的确是一种奢望。从这个角度来说，大学校园提供了相对更适合钻研的环境，这也许是为什么他在汽车企业工作十年后，与1992年重返母校清华任教至今的原因。

　　"不论新技术再怎么发展，涉及到安全的东西始终是第一位的。"正是处于这种观点，宋健把ABS（防抱死制动系统）作为首个研究方向。在清华执教的22年间，宋健的团队研发出自主知识产权的ABS、AMT（自动机械式变速器），并实现产业化。

　　在宋健看来，汽车技术唯有被大多数人所使用，才能真正发挥作用。正因为如此，对于今年以来以谷歌无人驾驶汽车为代表的无人驾驶技术，宋健认为更多还是为了吸引眼球，离实际应用还太远。"谷歌的自动驾驶汽车，只能以很低的速度行驶，不能像真正的汽车那样。如果像真正汽车那样走，并且在实际道路上走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。"在汽车与IT频频携手的所谓"工业4.0时代"背景下，这种观点在极客们的眼中，一定是跟不上潮流的迂腐之言。然而，当你仔细思考却会发现，你却很难反驳他，毕竟汽车技术不是装饰品。

　　要让汽车技术"被大多数人所使用"，价格是一个重要前提。在宋健看来，"一项技术的价格能够占到整车价格的5%以内或者3%以内，就能够普及应用了"。然而，在一个技术被少数企业垄断的环境里，技术的价格往往不取决于成本。

　　"20年前，我开始研究ABS。当时在市场上买一套ABS差不多要9000元。到2004年，我们的ABS实现国产化，当时国内的ABS差不多是1500到1800元。后来，随着我们的ABS逐渐在国内应用，跨国公司的产品价格下降非常快，现在国内一套ABS价格已经卖到400元以内。跨国公司的产品价格现在卖这么低，我觉得有我的不少功劳。我把这个技术弄出来以后，国产的做出来了，就有竞争了，使得我们的消费者能够以比较低的成本，享受更多的主动安全技术。"宋健说。正是这套自主研发的ABS系统，被评为中国汽车工业2005年度科技进步一等奖、年度创新奖和中国汽车自主创新成果大典原始创新奖。

　　在这段振奋人心的故事中，被他简单带过的一个细节是，当年，由于跨国公司产品价格下压，合作进行ABS系统生产销售的公司在开拓市场方面遇到难题，亏损很大，也未按合同约定的，将销售额按比例支付给宋健的团队。"采购同样的部件，因为跨国公司采购量大，价格往往能和我们差很多倍。我们的产品把市场价格拉下来了，跟我们合作的企业却亏损了。在这方面，有关部门应该有相应的政策，而不是完全交给市场。"

　　今年，宋健团队研发的DSC（动态稳定控制）系统也实现了产业化，开始在量产车上配装，这次他选择了一家清华背景的公司进行合作。在汽车安全受到越来越多关注的今天，DSC在国内无疑有着巨大的市场前景，但发生在ABS上的一幕会不会再次重演？对此，宋健也没有答案。"我就是在不停地努力做事情，一点一点在积累，我自己感觉尽力了。"

　　记者感言：发生在宋健团队身上的故事，也许只是自主品牌技术研发及产业化进程中的一个小片段，却可能成为实现汽车强国梦的阻碍。自主研发不应是简单的签约收购，在这条艰苦、寂寞的道路上，需要坚持，更需要支持。